波兰：希望经略好自己的地理位置优势

    6月下旬，笔者抵达波兰首都华沙，这是此次行程的第一站，也是大本营——笔者从这里出发去其他国家，然后回到这里休整，接着再出发。

    华沙给人的总体印象是，相比西欧更“亲民”，生活氛围更好。这里人少，生活品质较高;城市国际化程度表面看较低，但年轻人的外语普遍不错，公共服务人员大都能说英语;民众也没有西欧那样高冷。

    波兰能够创造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与几代人的努力密不可分。如今平静和谐的生活背后，波兰民族从内心是时时充满忧虑感的。波兰人最担心的是其天然地理优势发挥不了作用，对地理位置的恐惧一直深藏波兰人心中。因为它在历史上曾多次被瓜分，甚至被大国从地图上抹掉100多年。惨痛的历史使得波兰人认为，必须经略好它的地理优势。

    目前仍在持续的乌克兰危机使得波兰更加感同身受，乌克兰同样占据欧洲中心位置，现在非但不是东西之间的纽带，反而成为大国角逐的战场。这何尝不是波兰过去历史的重演？如果从这一角度来理解波兰，就更能想象它对于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迫切性了。在笔者看来，乌克兰危机对波兰的冲击很大，不仅是心理上的。波兰的东向发展战略因危机而受阻，因此殷切希望能够借“一带一路”打通包括农产品在内的诸多产品从东部进入中国的通道。

    波兰官员多次强调，波兰是“一带一路”进入欧洲的大门。但迄今为止，波兰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发挥应有作用，它的合作心态不是渐进的，而是急迫的。波兰的疑惑，根源在于不太了解“一带一路”到底包括什么具体内容，怎么参与。比如，有波兰专家对笔者直言，中国在阐释“一带一路”倡议时，应该先说明它不是什么，然后说它主要是要干什么，这样更易于外人了解。波兰觉得现有的“一带一路”行动计划过于宏大，从中找不到具体抓手。

    波兰愿意参加“一带一路”，并设定3个切实具体的目标：首先是希望增强中波经贸合作，扩大对华出口。其次是利用好中欧货运班列。最后，波兰企业希望中国扩大投资，而不是并购。这一点上，双方还没有实现很好的对接。

    克罗地亚：对中欧陆海快线充满期待与无奈

    与有着地理位置特性的波兰相比，克罗地亚给人感受最深的是“美丽”——每条街道、每个角落都像一幅写意画。克罗地亚人民以此为傲，并将其作为生财之道。但过度依赖旅游经济也让国家实体产业相对匮乏。笔者一路上同多名当地出租车司机交流，证实了这一观察，而且这几年克罗地亚经济不好，持续衰退，失业率较高。尽管如此，克罗地亚举国上下洋溢着加入欧盟的自豪感，它的目光也主要放在欧盟。

    2012年中方提出推动中国和中东欧合作的多项务实举措后，克罗地亚逐渐表现出一定兴趣，随着“一带一路”布局在欧洲铺开，克罗地亚也想搭上顺风车，摆脱经济困境。那么克罗地亚人了解“一带一路”吗？如果在当地问这个问题，做肯定回答的人显然极少，即便是社会精英。笔者曾询问几名专家学者，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这种工程是不是欧洲人在搞，土耳其也在搞？中国和欧洲、土耳其的方案有什么差别呢？笔者偶尔惊喜地发现有些决策者了解这一情况，但他们把“一带一路”等同于基础设施建设工程。

    中国近几年与东南欧国家的物流合作非常迅猛，在此过程中，克罗地亚备感压力，希望中国公司充分利用克罗地亚的港口来运输货物。但中国在希腊搞港口开发相对早，做得比较成功。克罗地亚一名官员表示，如果中欧陆海快线将港口设在克罗地亚的里耶卡，成本会更低。但中国中远公司认准了希腊。

    眼下，为了充分利用“16+1(中东欧16国和中国)合作”平台，克罗地亚已经启动贸易出口项目和旅游项目。一家克罗地亚大型食品公司计划在北京设立办事处。此外，克罗地亚在加速向中国市场推销其旅游资源。

    7月9日-11日，笔者作为中方代表还参加了克罗地亚外交部主办的“克罗地亚论坛”，主题是“新发展政策：面向伙伴关系和共同愿景”。论坛声势很大，不仅众多欧美国家、北约以及欧盟“外长”或同级别官员参加，甚至有不少亚非国家副部长级代表与会。小小的克罗地亚成功吸引国际社会关注，下届论坛，中国方面完全可以提前沟通，在日程设置中加入“一带一路”元素。

    匈牙利：欧盟中的特立独行者，对“一带一路”最积极

    笔者紧接着去了波罗的海国家。在立陶宛，总的来说，当地人对“一带一路”倡议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即使一些智库，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只有决策层的一小部分人了解和掌握一些基本情况，而对于如何利用“一带一路”倡议发展中立关系，还处在探索阶段。

    不过，在发展中立关系方面，立方希望把更多农产品出口到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合作上，立陶宛官方和企业对中立双方在克莱佩达港口项目上合作表现出极大兴趣。它是波罗的海地区东西向交通运输动脉上的重要港口。

    在另一个波罗的海国家拉脱维亚，笔者受到该国科学院院长和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接待，他们详细了解了中国和中东欧合作的一些基本情况。很显然，中方发起的“16+1合作”在一些国家智库层面反应并不是那么积极，最主要还是因为信息不对称，，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一带一路”倡议究竟是什么。

    笔者拜访拉脱维亚驻华大使时，她就表达过疑惑：中国领导人说要开通从中国延伸到波罗的海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但我迄今不知道具体方案是什么。波罗的海也不止拉脱维亚一个国家，到底要怎么修建？拉脱维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不清楚归不清楚，拉脱维亚事实上参与了很多与“一带一路”和“16+1合作”有关的活动，它尤其关注交通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和旅游合作问题。在同拉外交部官员交流时，对方表达了承办物流协调中心的愿望。

    匈牙利则在“一带一路”合作上与波罗的海国家对比鲜明，它也是中东欧国家中最积极的。今年6月，匈牙利与中国签署“一带一路”合作备忘录，是欧洲国家中的第一个。

    笔者与匈牙利的政治家接触比较多，发现这里是一个容易出思想者的地方。比如不久前离任的驻华大使山多尔，他任上曾宴请笔者所在单位几个代表，在饭桌上明确提出中匈可在西巴尔干地区展开合作，如今中欧陆海快线计划与其想法有相通之处。另一位前驻华大使叶桐提出中国可以考虑在中东欧重修“琥珀之路”，表明他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初衷是比较了解的。

    匈牙利是个有想法的国家，正因为如此，它显得有点“特立独行”。虽是个小国，它在同欧盟对话中总是理直气壮。在7月的“克罗地亚论坛”上，笔者感受到这种阵势，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纷纷汇集到匈牙利外长西雅尔多身边，请他解释匈牙利的难民政策。

    中国在匈牙利的“一带一路”工程集中在中欧陆海快线上，匈塞铁路有望年底动工，它是该项目的关键一环。此外，中国和中东欧合作的最重要协调机构中国中东欧国家旅游促进机构及企业联合会协调中心设在布达佩斯。匈牙利也是中东欧地区中资机构、华商、华侨华人最集中的国家，这既为双边贸易合作打下坚实基础，也有助于民心相通。

    斯洛伐克：“欧洲心脏”很务实

    地处欧洲中部、自称“欧洲心脏”的斯洛伐克是个很务实的国家，它不太看重大的口号或运动，而是集中于关注具体收益问题。就“一带一路”倡议来说，它更青睐悉心收割中斯合作所能带来的好处。

    中国汽车消费产业发展迅速，在北京街头经常看到一些豪车，比如大众途锐、奥迪Q7和保时捷卡宴，大都是从斯洛伐克进口的。汽车工业是斯洛伐克的主要支柱产业。中国与中东欧国家大多都是贸易顺差，唯独斯洛伐克例外。

    谈斯洛伐克和“一带一路”，不得不提一个人——斯洛伐克副总理兼外长和欧盟事务部长莱恰克。他今年2月到中国社科院做过演讲，笔者是他演讲的主要筹备人之一。7月的“克罗地亚论坛”上，笔者又碰上了他。

    莱恰克在中国社科院的演讲中说，斯洛伐克等欧洲小国高度重视地区合作平台，并认为这种合作平台更有利于推动其内政外交工作。演讲中，莱恰克对于中斯合作的倡议不多，却提出应推进中国和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对话。

    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波兰、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是中东欧16国中发达的经济体和较为成功的转型国家。截至2014年，在中东欧16国中，中国同维谢格拉德集团的经贸和投资均占70%以上。此外，中东欧地区最重要的论坛，如布拉格投资论坛、斯洛伐克全球安全论坛等，基本都在维谢格拉德国家。中国可借助这些论坛，设立相关议程，提出政策倡议。

    就“一带一路”而言，莱恰克主要关注中欧陆海快线。这是李克强总理去年底访问塞尔维亚时提出的一项中国和中东欧合作的标志性工程。莱恰克表示如果条件成熟，应继续向北修到斯洛伐克和波兰。的确，尽管此项工程在匈牙利至塞尔维亚、塞尔维亚至马其顿乃至马其顿至希腊比雷埃夫斯港面临不少困难，但无碍中国与斯洛伐克和波兰方面关于延修铁路的谈判。▲(作者刘作奎是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中东欧研究室主任)